见叶灵汐抬眸朝他看过来，村长忙补充道：“这次进山连带刘勇一共失踪了五个人，他们是一起下崖的，想来不管现在是生是死，都应该还在一处。”
“叶小姐如果真找到了他们，若他们都还活着，那将他们一起带回来，自然是皆大欢喜。”
“若他们不幸遇难，我也不敢勉强你将他们的尸体都带回来，只求你将他们的尸首妥当安置，回来后告诉我们位置，我们自会派人去将他们的尸首带回来。”
“当然，我们也不会凭白让您帮忙。”村长说着从张洪的手里接过一个包裹放到叶灵汐旁边的桌案上，将那包裹打开来道，“这是我们给您准备的一些上山必用的物件。”
“这三十两银子，算是我们付给您的订金。”一张银票跟着被放到了那包裹上，“如果您真的寻到了他们，回来之后，我们定有重谢。”
村长是生怕叶灵汐会拒绝，一口气把这番话说完，这才看向叶灵汐道：“您肯主动帮忙进山去找人，是做了我们现在该做却做不了的事。”
“就算最后您没能找到他们也无妨，这些东西和钱算是我们送您的，感谢您对刘家的恩情，还请叶小姐您千万不要拒绝。”
村长的这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谁听了都会觉得这事儿叶灵汐占了便宜，完全不会亏，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叶灵汐却只是淡淡地扫了桌上的那些东西一眼，语气平淡地道：“我一向不喜欢和人讨价还价，村长你既然想让我帮忙，不如爽快点直接说清楚，如果我真把这事儿办成了，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再者……”叶灵汐的话锋蓦然一转，看向村长的眼神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凌厉锋芒，“除了让我找人之外，你还有什么其他条件或者要求，一并说了吧。”
“我们当然有条件。”张洪看了叶灵汐半天冷脸，早憋了一肚子火气，这会儿看叶灵汐直接把话给挑明了，他索性也就直说了。
“我知道你进山去最主要的目的是想要采凝霜草，那凝霜草是我们先发现的，你想去采凝霜草可以，但你要保证，拿到凝霜草之后要把凝霜草交给我们。”
叶灵汐一听这话就笑了，“凝霜草天生地长，又不是你张家的东西，我凭我自己的本事采到，凭什么要给你？”
“那是我们先找到的！”张洪还是咬死了这一点，可叶灵汐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
“那你就自己去采啊，各凭本事，你能采到，我绝对不会跟你抢。同样的，如果是我自己采到的东西，我倒要看看谁敢动！”
最后那几个字她咬地极重，那带着浓重警告意味的凌厉眼神扫过来让村长的心都不由一颤。
叶灵汐的狠绝劲儿他今天是见识过的，如果跟她硬碰硬，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眼看张洪压不住脾气就要冲上去，村长伸手将他拦了下来，强撑起笑意开口道：“叶小姐你说的对，这条件确实是过分了，你就当我们没提过。”
“爹！”张洪气地咬牙，“你难道还真怕了她！”
“你闭嘴！”村长厉声打断张洪的话，跟着对叶灵汐道，“如果叶小姐你真的能把所有人都找到，无论他们是生是死，我张家再付你一百两辛苦费，你看如何？”
“没有其他附加条件吧？”
“没有，”村长保证，“我们只说找人的事儿，不论其他。”
叶灵汐半晌没说话，目光在旁边那被摊开来的包裹上盯了许久，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等到村长心里都有点儿发虚了，她这才开了口，这次却是干脆利落只有两个字。
“成交。”叶灵汐突然答应的这么爽快让村长着实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之后，他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好，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口说无凭。”叶灵汐让李妈妈拿了笔墨来，当场写下了字据递到村长面前，“你还是留个手印吧，我劳心劳力去山里跑一趟，真把事儿办成了，你要是反悔我不就亏大了。”
“那怎么会。”村长干笑道，“不过叶小姐你实在不放心的话，那我就依你，留个字据。”
村长接过叶灵汐递过来的笔，在那字据上签了名字又按下了手印。
他知道叶灵汐并不待见他们父子俩，正事办完正要告辞，叶灵汐却开口拦住了他们，“村长您稍等。”
“之前你也说了，如果我进山还有什么需求，可以尽管向你们提。”
叶灵汐半点儿没和村长客气，直接道：“我确实还有些东西需要置办，村里没有，要跑一趟城里，眼看这天色也不早了，我若走着去，今晚怕是都赶不回来。”
“一事不烦二主，村长你家里的马可否借我一用？”
村长听着叶灵汐前面的话还以为她是又想狮子大开口从他这儿讹东西，脸色都有点儿难看了。
可最后听她说只是借一匹马，他暗暗松了口气，脸上也有了笑意，“这好说，叶小姐你什么时候要用马随时到我家里去取就是了。”
“那就多谢村长了。”叶灵汐和村长客气了两句，让李妈妈把村长父子两人送出了门。
李妈妈回来的时候，就见叶灵汐正在翻着村长送过来的那包裹，仔细检查着里面的东西。
她有点琢磨不透叶灵汐的意思，走到叶灵汐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小姐，这时节进山去实在是危险，村长家就是不想去冒险，才宁可花钱把这事儿推到您的身上来。”
“而且他们的目的显然不止是找人，那凝霜草据说是有价无市的珍稀药草，千金难求。张家既然已经盯上那凝霜草了，那您就算是真的采到了，那到了手里怕也是个烫手的山芋……”
李妈妈怎么想都觉得叶灵汐主动提出上山无异于是引火上身。
她都能想通的道理，叶灵汐又怎么会不懂？
“我进山一趟，如果真找到人了，张家给了我钱，那别人说起来也是张家对村民负责。我如果没找到人，村长也能对村民有个交代，好歹他们是出了钱拜托我去找过的。”
“只花了百十两银子，不费力气不冒风险，就能在村民那儿赚个好名声，这交易看起来是我白占了便宜，其实他张家才是稳赚不赔。”
叶灵汐从包裹里拿出一个塞着木塞的阔口陶瓶，拔开木塞，把瓶口凑到李妈妈鼻尖让她闻：“这里面装的可不是水，是酒。”
“凝霜草百年才现世一次，且只有一个月的存活期，过了期限它会直接枯死，那时候可就没有半点药效了。”
“想要采到凝霜草且保存住它的药效，只能在每日朝阳初升的那一刻将凝霜草连根采下，之后将整株凝霜草密封在盛满酒的陶罐里。”
“村长特地把盛满酒的陶罐都给我送来了，可见他对凝霜草可是惦记很久了。”
叶灵汐把木塞重新塞回去，哼笑道：“他现在表面上说不谈凝霜草的事，可我要是真的采了凝霜草回来，他怕是用尽手段都要把凝霜草拿到手的。”
“李妈妈，你的那些顾虑我都懂，但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难道我还能退？”
“是我主动提出要帮刘勇媳妇去找刘勇，我不会言而无信，所以不管村长给不给我银子，我都一定要进山一趟。”
“再说这凝霜草，我不知道它的存在也就罢了，现在既然我都已经知道了，到了嘴边儿的鸭子，让我就这么干看着不吃？可能吗？”
李妈妈被她这番话噎地半晌没出声，顿了片刻后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我就是觉得您不该这么冲动，就算那凝霜草再珍稀，也不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风险。”
“凝霜草有洗经伐髓的功效，小宝这些年身子底子没养好，体质太差会影响他习武的进境，如果我真的能采到凝霜草改善了小宝的体质，他以后习武才能事半功倍。”
叶灵汐笑道：“不过是进山采一株草药，能换来小宝更好的未来，没什么比这更值的了。”李妈妈之前一直以为叶灵汐执着要得到凝霜草是因为凝霜草值钱，听完她这番话才明白自己一开始就想偏了，也就没有再固执地去劝。
一个母亲为自己孩子的未来打算，她有什么理由去阻止？
“那您打算什么时候进山？”李妈妈换了个话题，瞥了桌上那包裹一眼问，“刚才您说您要进城去买东西，是要买什么？”
“一些防身用的东西，还有一些常用的药。”
叶灵汐说着这话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朝屋外瞄了一眼，确定附近没什么人，这才示意李妈妈附耳过来，悄声道：“顺带去城里做一些安排。明天我进山，你带着小宝进城，进城之后就不要回来了。”
李妈妈先是一愣，回过神来惊讶地转头看向叶灵汐，“小姐你的意思是……让我先带着小宝回琼都？”
“不是真让你们回琼都，就是让你们做出一副已经回了琼都的样子。”
叶灵汐边收拾着桌上的东西边哼道：“村长这次敢跟我玩儿这么一出把我当枪使，不就是仗着你和小宝现在还住在他眼皮子底下，他以为有你们做底牌就能拿捏住我吗？”
“他以为他自己好算计，我偏不让他如愿。”叶灵汐说着把那三十两银票折好收进怀里，那包裹她则直接递给了李妈妈。
“他现在还能在我面前装出一副宽宏和善的样子，可要是我把他手里的底牌都抽走了，你猜他这戏还能演到什么时候？”
李妈妈这会儿也明白了叶灵汐的意思，抱着那包裹笑道：“你就是要做一个假局，故意引得村长彻底暴露他的真实目的？”
“谁让他算计我在先呢，还不许我算计回去？”叶灵汐耸了耸肩，和李妈妈一起朝卧房走去，边走边说着。
“他如果真的没什么歹心，那自然是最好，到时候我真找到了刘勇他们，下山来给村长交了差，我们钱货两讫以后再不相干。”
“可如果他有什么其他心思，又被我这假局勾地露出了什么马脚来……那到时候我跟他算账，他可就不能怪我不讲情面了。”
两人已经走到了卧房门口，李妈妈的脚步却突然停了下来。
叶灵汐也跟着顿住了脚步，转头看向她疑惑地问：“怎么了？”
“没有，”李妈妈摇了摇头，看着叶灵汐的眼神里有种欣慰又复杂的深意，“就是觉得，小姐你清醒了之后和以前好像不太一样了。”
叶灵汐心里咯噔一跳，心里暗自紧张想着是不是自己现在表现出的性格和原主差别太大，被李妈妈看出破绽了。
她正琢磨着该怎么想套说辞把这事儿给圆过去，就感觉头顶微微一重，李妈妈的手轻轻抚上了她的头顶。
“你以前呀，就是性子太绵软，什么都不抢，什么都不争，明明有本事，可偏偏别人都以为你好欺负。”
李妈妈看着她的眼神满是慈爱，“我还一直担心着，要是没我在了，以小姐你的性子一个人总是要吃亏的。”
“现在好了，你这大病一场，性子都变得和之前不同了。看你现在能好好保护自己，我也就安心了。”
叶灵汐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掐住了，一阵酸涩又滚烫的情绪涌上来，让她的鼻腔都隐隐有些发酸。
“人总是要长大的嘛。”叶灵汐伸手紧紧揽住李妈妈的肩膀，“你就好好看着吧，我可不止能保护自己，以后我也会好好保护你和小宝。”
“你辛苦了这么多年，以后就换我照顾你了！”
“这话可不能乱说，说到底，您是小姐，我呀，只要能一辈子都待在您身边好好伺候您和小少爷我就满足了。”
两人并肩进了卧房，小宝还在睡着，两人怕吵醒他，也没再多话。
李妈妈把村长送来的那包裹收好，跟着又把之前叶灵汐交给她让她拿进城里卖的那些东西给拿了出来。
叶灵汐从里面挑出两颗粉色南珠和一根金钗收进怀里，跟李妈妈示意让她照看好小宝，她则转身直接出了门。
